大道致远

二十岁的萧名，因为柳青被绑嫁后，心里赌上一口气，就有了近期目标和长远目标。他要在三十岁前住上红砖青瓦屋，娶到城市姑娘。这或许是他记住了初中老师说过的话，三十而立吧。

萧名还构想，自己五十五岁时，是不是也可以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这时的想法，是要把屋后卯姓家主当成自己可以学习的榜样。

在萧名的认知范围内，五十五岁，可以看成老人了。屋后卯姓家的一家之主，现在五十五岁，动不动对萧名说：“臭小子。你不要欺侮我这个老人。”

就是依了卯姓家主的这个说法，萧名认定人到了五十五岁，就是老人。

要是能够实现这一近一远的目标，萧名认为，自己这一生，就没有白活。

可是，问题来了。

萧名想在自家宅基地上盖房子，其实已经成了一个悬念。因为，邻居三兄弟不一定让他翻盖新房。

这里涉及到历史旧账。萧名家先盖的土坯房，后来有卯姓人家过来，在他家屋后盖了房。这个事要是说起来，应该是萧名父母辈的事情。到了萧名出生后，后面一户人家孩子大了，两个女孩嫁了出去，三个男孩子相继成家、家中的房子不够住，就在萧名家的东边和西边盖上了房子。

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后面这户卯姓人家时不时的搭个什么东西，搞个小扩建，就有些蚕食的样子。最早，是从东边老二家开始，后来西边的老三家也就跟上来，再后来，卯家留住老屋的长子也向前占地。说白了，是要把萧名家的房子彻底从宅基地上抹掉。

萧名只有一个人、人家可是一大家子人。他的破旧土坯房，被左右夹击，后面卯家大本营也在向前推进。

其实，这已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邻里战争。萧名曾经试着提抗议，得到的结果，是卯姓三兄弟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把他打了一顿。

自那次挨打受骂以后，萧名也就接受了教训，学乖了。面对宅基地的被挤压面积缩小，萧名只能是忍气吞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萧名所在的村子里，人丁多的人家就是狠，尤其是男丁多的人家，那就可以在村子里称王称霸。

对于萧名眼下的生存状况，我们看了，都觉得很压抑。萧名自己也有这个感觉。他也想生活对他公正一些，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

柳青被绑嫁的第二天，萧名起来晚了。他是到天亮前才睡着的。这一觉，让他长了精神。起来后，想到自己立下的目标，就赶紧提了鸡蛋和菜园子里弄来的菜，去小镇上。

这个小镇，因为新修起的一条石子路，有了繁荣的景象。只是，镇子还是太小。

被叫成湖弯镇的镇子，总长度不过三百米。

从东往西数，有土坯墙的草房十数间，稀稀拉拉散落在石子路两边。

比较显眼的门面有几家，一家是县供销社的驻点，两间。一家是县食品公司的驻点，一间。一家是县土产公司的驻点，两间。一家是县汽车站的驻点，两间。剩下的有一个铁匠铺。

还有，这些驻点单位的东边，有一个宝塔状的公共厕所。高粱杆和碎树枝搭建的，里面的面积紧巴巴的放一只粪缸。这个厕所的高度，基本上不能接待一米七八以上的高个子。

哦。遗漏了。这个镇子上，有一户土著居民，户主姓钱。这户钱姓人家，应该是这个镇子上最富有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户人家姓钱，还因为家有三间土坯草房，属于大宗的私有财产。这户人家，在公共厕所的东边，按理论上的说法，属于城郊。

从上述的版图上看，这个镇子很有年代感。这时是一九八一年。

萧名到了镇子上，抖起精神，学着霸气的样子叫出一声，“我来晚啦。”

这一声叫，吓着了先来到这里摆摊的人。

萧名的这一声叫，先来的人就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很奇怪的感觉，萧名这时候却有成就感了。

这是萧名昨夜不眠时想到的场景，现在看来，设计得不错。这给自己长了精神。

……而今迈步从头越

萧名看见小车站门上的对联。这是其中的下联。有阅历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下联，是引用来的。

自觉长了精神的萧名，这时有了一个感觉，来镇子上卖菜的人，是不是多了。

就当时的镇子规模，镇子上的人口，可以说，卖菜的人确实比买菜的人要多。

好在萧名有一个熟悉的路径，就是等路过的长途汽车一停，就提了鸡蛋到车上去。他是被特许的。其他人想到车上去，没门。车站的站长不允许。

这时的站长，已经由小站长替代了退休了的老站长。小站长比萧名长三岁。虽然这个汽车站只是一个人管理着的站，站长的权力可是够大的。小站长因为前两年就和萧名熟悉，也在一起玩耍过。就这层关系，萧名就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能把提到车上去的鸡蛋卖掉，萧名从车上下来后，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接受那些个羡慕目光的洗礼了。

到了傍晚，有些菜还是卖不掉。萧名就地做了处理，送人。要送去的人家，除了小站长外，就是镇子上的土著居民，姓钱的那户人家。姓钱的人家，虽然也有自己的菜地。终归是地里的菜不容易坏掉。萧名送的菜，不要白不要。

这样一来二去的，萧名就成了姓钱人家的常客。因为熟悉，加上萧名勤快，眼里有活，见到姓钱的人家有什么活计要做，就帮一把，做一做。

姓钱的人家，人丁香火不是太旺，自从生了一个丫头后、后面就再也没有人丁出来。因为熟悉起来，钱姓丫头叫萧名哥。其实，两个人同龄。

因为熟悉到太熟悉，姓钱的人家对萧名也有好感。萧名经常把一些箩筐竹篮什么的，放在钱姓人家。

这样描述，挺别扭的。还是以钱家丫头的名字来标识吧。钱丫头叫钱不多。做父母的想法也简单，就是钱不要多，只要不饿着肚子，凑合着够用，就好。

钱不多的老爸叫钱真圆。这个名字也有特色。可能是钱真圆出生的时候，用的钱全是圆的。说白了，钱真圆的父辈也是想钱的。

钱不多的老爸钱真圆，知道萧名的家境，也知道这个大男孩自己处的对象被万元户家娶走了。钱真圆就有了想法。只是，没到说出来的时候。钱真圆打算对萧名再观察观察。

这个时候的萧名，已经有了野心、野心勃勃。他认为，自己只要努力，不会一直穷下去的。他要娶一个城里姑娘。

萧名认为，这个小镇，就是城。

这个时候，萧名对城里人的定义还不是很清楚。

就这样的一个小镇，也叫城吗？

不过，这不能怪萧名无知。活到二十岁，他去到最远的地方，向南四五里，就是从村子的家到这个镇子上。向北七八里，就是上过小学和初中的学校。向东南十五里，一个围垦农场的场部，向西北就说不清楚了，大片的农村地有不少条河流，萧名去摸鱼的次数不少。据说，再往北去，有一个好大的湖。

一句话说，萧名对于未来，因为柳青事件，虽然被打击不小。但也激起了他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