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飞花——女法官办案纪实
乔雅 著
现实
类型- 2020.09.14 上架
20.65万
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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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险象再起
同事们在重庆的几个案件该查的查了,该做的工作也做了,童燕他们准备乘江轮回去。
5月21日清晨,我们七、八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朝天门码头。码头上一派忙碌的景象,我们相互道别,而后目送他们背着行囊欢声笑语登上了拥挤的江轮。
我独自站在赤日炎炎的江堤上,随着一声声低沉悠远的汽笛声,他们回家的轮船缓缓离开了喧闹的码头,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只有滚滚江浪继续有节奏地拍打着堤岸,阵阵的“噗嗤”声传来,觉得自己很孤单,仿佛是落单的*,显得有点彷徨与不安。
昨天在电话里向法院领导汇报工作时,我请求留一人与我一起回去。可领导说:原、被告双方是自愿和解,被告对原告作出这么大的让步非常感激,所以付款不会有问题。况且,同事们想沿途看看三峡风光,都不愿留下。
我只能独来独往了。反正明天就是22日,我拿到款后乘飞机回去,还要比他们早到家,就这么一二天的时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这样一想,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漫不经心地回到了饭店。
走进房间,我大吃一惊!陆亚娟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着,全然不顾我是否回来。
我毫无思想准备。为了节省开支,她早晨才搬到我的房间,我和童燕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会这样呢?
我小心翼翼地给她递着毛巾,轻声地问她:“什么地方不舒服?”
此刻,她干脆伏在床上放声大哭了起来,似乎憋屈已久的委屈要宣泄出来。
如此恸哭,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这时,韩经理来了,一脸的沮丧。陈经理也来了,一脸的沉重。问题挂在了他们的脸上。
陆亚娟除了哭还是哭,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她突然大声冒出了一句话:“他害熬人,害得我没法活了,没法回去见人了,呜……呜……”
她冷不丁的这句话,我似乎明白了许多。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她笑过,原来她不是天生不苟言笑。
韩经理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坐在凳上,显得萎靡不振,而且还带有点悲伤的感觉,对妻子的哭诉并无反驳之意。
我劝,没用,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她似乎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我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床边看着她哭。突然,陆亚娟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很快,双手拉着我的手,满脸泪痕、痛不欲生地跪在了我的面前。“你要帮帮我,帮帮我,我实在无脸回去见人了啊……,帮帮我呀!他害煞我了、害煞我了,呜……呜……。”
我惊愕,慌忙把她扶起,同时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可她沉沉的身体软绵绵的,我根本扶不起她。如此场面我有点手忙脚乱。韩经理还是那么呆呆地坐着不动。我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法官,值得她这样吗?
相互拉扯了些许时间,还是陈经理上来解了围,将她扶到了床上。然后他坐回了原处,带着哀怨又伤痛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出……出大问题了。”
我突然发现,他原本漂亮的大眼睛,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眼圈有点红,眼睛里含着泪花。说完,呆呆地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呆坐在旁边的韩经理。
“什么问题?”我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了,也有些紧张起来。
“我们,我们又……又被骗了75万元。”陈经理艰难而又痛苦地说。
“什么?又被骗了75万元?”我吃惊不小,缓不过神来,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45万元的案子,就算明天能拿到22.4万元,那么,他们供销社的实际损失已是30万元。前事未了,怎么又会被骗了75万呢!这也太不小心、太不应该了。
韩经理将一份合同递给了我,双手明显在颤抖着。
我疑虑地接过合同,还是不相信这是事实!
是上个月签订的合同,供货单位是重庆渝庆贸易公司。合同从形式上看没有什么问题,看得出,韩经理已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合同上明确约定交货地点是常州,这样就避免了再有管辖争议,价格比上次与欢山供销社订的要便宜一点,而且合同上还明确约定供方将《车辆购置附加证》交到需方后他们才汇款。
一辆车出厂就一本《车辆购置附加证》,没有附加证就上不了牌照。他们这次是拿到了附加证后才汇的75万元货款。没想到,他们还是被骗了。
“难道这附加证是假的吗?”我看着附加证不解地问。
“不假,我们到摩托车厂请人看过,也到车管所看过,都说是真的。”韩经理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他们想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若第一笔生意失败就回去,那就是实实在在亏损了几十万元,那么,他们供销社想开辟一个常州规模最大的摩托车销售市场也就成为泡影。
于是,他们在向欢山供销社催款的空隙经常到摩托车厂附近去寻找商机,后来就直接住在了附近的招待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招待所里来了一位五十岁左右风度翩翩的女经理,她衣着打扮干净利落,谈吐气度不凡。她自我介绍,她的公司就在九龙坡区,主要经营摩托车批发业务。她与摩托车厂有长期购销业务关系,所以她公司批发的摩托车是直接到摩托车厂提货,保证质量且价格比一般公司要便宜。这年月,谁能直接打进摩托车厂拿到车,这档次与水平可见一斑。
碰上如此人物,韩经理他们当然是喜出望外,以为是上帝在眷顾他们,想让他们把上次的损失尽快补回来。
在相互交换了名片之后就算是双方认识了。
由于价格低且看了货,对方又提供了《车辆购置附加证》还进行了验证,故这次订了130辆,合同总金额为75万元。当韩经理他们在拿到了130辆车的附加证后,便将75万元货款汇到了这位女经理公司的账户上。
原本想,这次生意像是进了保险箱那样稳当。谁知,问题出得比上次还要大,还要不可收拾。75万元货款汇出后,以前所看的摩托车还是不翼而飞了。附加证还在手里,而且是真的,但车就是不见了。
在这一个多月来,他们每天去要款要车,但结果是没款、没车。上次是承包人徐开清跑了还有供销社发包人顶着。可现在这个渝庆贸易公司,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实际上是个皮包公司,两间房子是租的,该公司负债达到上千万元,每天上门要债的人络绎不绝,他没想到看上去很有风度的女经理,会是这样的骗子。
怎么办?从法律的角度讲,他们供销社当然可以起诉渝庆贸易公司,而且又是一个案情简单,证据确凿的案件。可是这75万元的货款何时能收回呢?
为此款,韩经理的妻子陆亚娟将还在读中学的女儿独自扔在了家里,一过五·一节便来到了重庆。因为她的表哥在重庆电厂工作,表哥的一个亲戚是渝庆贸易公司所在地派出所的女民警。他们为了此款先后做了很多工作,可至今仍未拿到一分钱。如此局面,陆亚娟怎能不哭?
奇怪,这么大的案件,我们法院这几天有这么多人在怎么不吭声呢?好歹人多主意多力量大。这不,才走!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反倒提出来了,我真想不通他们为何会这样!
“我们不敢说,怕别人知道了影响太坏,我们没脸回去了。”韩经理含着眼泪,沮丧的样子看了让人有点难受。
而他的妻子还是一边哭一边在骂他害死人,害得她没法活了。陈经理也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含着眼泪目光呆迟,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蒋主任知道吗?”我急切地问。
“知道,但单位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
这75万元又被骗的情况,蒋主任实在难以启齿再向县社的蔡主任汇报,前后两笔100多万元,传出去对他们供销社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这年月,一个小小的供销社一下子损失这么大,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这可是社员的股本金血汗钱。
怎么办?我立刻汇报,法院领导很重视,要我协助原告了解一些外围情况,以便确定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刻不容缓,我迅速找了女民警等知道情况的所有人员。
到了晚上,在郑州开会的蒋主任打来电话,他带着哀求的声音对我说:“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们,帮帮我们想想办法,我实在是无法交代,无法交代了!”一种无助的、对法官企盼的声音,使我听了心情非常沉重。
整整一天,陆亚娟哭哭啼啼,不吃不喝,嘴里不时地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不想活了、没脸活了。”看那痛苦的样子,我真怕她不要有什么傻念头。
这里的空气是炎热的、悲伤的、窒息的。
已是午夜时分,哭了一天的她,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来到窗前将窗帘掀起一角,山城的夜色还是那么灿烂迷人,万家灯火还是那么璀璨,马路上的车灯还是那样轻轻地在飘移,我们这扇窗透出的灯火,溶入这灯的世界,还是那么和谐。如此恬静、柔美,如此如诗如画般美丽的山城夜色,给人以盈盈流水般无限的遐想。可这扇窗里人的思绪与心境,与眼前华美的景色,怎会出现如此反差呢?我想不通,也不愿想,如此美丽的山城我怎么也不愿意与骗子联系在一起。
明天就是调解交款的日子,这22.4万元会不会有问题?我真担心如果连这款再拿不到,原告又会是怎样的反应?看着这满眼迷幻的灯光,我有点惴惴不安。
我拿出卷宗,趁着午夜的宁静,带着疲惫的身心,认真准备着明天去银行解冻划款的一套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