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南畔

“去查查梅俢仪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

“嗯”

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身穿明黄色的龙袍，不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还是谁。旁边站着的少年白衣黑冠，披着件红色的长袍，或许是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

“还有，再去柳家看看。太过平静了反而让人觉得心中难安。”

“柳依依嫁去了齐家，柳夫人闹得厉害。柳家两位公子最近也是麻烦不断，恐怕他们近期没有什么精力来做别的事了。”

龙椅上的人轻轻点点头，“嗯，夜深了，你回去吧。”

“嗯”

那人的声音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起伏，知道可以走了，也是连半分留恋都没有。高低贵贱，在他心里泾渭分明，不会逾越半步。

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宫殿里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但是这笑容里多几分苦涩，不知是为何。

折腾了一天，累得半死，南婳看到来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殿下什么时候说话能靠谱一点，说是有好戏看，结果让我被人当成戏看了。”

天知道那个什么梅修仪说南婳是土匪的时候她心里有多紧张，那些人表面上没说什么，谁知道私底下怎么去笑话她呢？

唐唐将军府的大小姐，现在又是太子妃，竟然做过土匪，还不得让人当成笑话传上半年。到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听的话说出来呢？

她是不在意这些，可是太子殿下的面子往哪里搁，皇家的面子又往哪里放？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甘君祐看到她真的生气了，也清楚她的顾虑，在对面坐下，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是听说那个柳蓉儿又要作妖，想让你去看看乐子，谁知道她今天这么乖，倒是那个不起眼的梅修仪突然冒了出来。”

“呵”南婳冷笑，“不起眼的梅修仪？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还说那位是陛下最宠的妃子吗？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就成了不起眼的人了，果然是君恩如流水啊！”

没看到好戏，看到了这样一幕也好。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地方，早早做了准备，省得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

“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句话可真是没说错半分。”

“不是什么新人旧人的问题，她不该知道的事情却知道了，这还不足以定她的罪吗？”

“殿下应该知道，她只是一个棋子，而且是连背后那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棋子。但凡有脑子的，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种话。就是到东宫或者是坤宁宫走上一遭，得到的好处也是不敢想的。”

稍微添油加醋说上几句，手里有了筹码，怎么开价还不是随着她的心意。

甘君祐知道，南婳这是怕了。她看到梅修仪，对这个皇宫感到害怕了。一不小心就做了他人的棋子，三言两语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富贵荣宠全系于一人之身，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后宫里才有那么多女人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爬上去。

什么骨肉亲情，在这里显得无比淡薄，连冬日里的薄冰也比不得，完全不堪一击。他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他只能改变这里，改变自己，让她不再感到害怕。

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劝呢，门口的太监就进来了。

“殿下，皇后娘娘差人送来了几颗荔枝，要拿进来吗？”

“嗯”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荔枝端了进来，放下东西，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南婳从小在北方长大，又是在边境那么偏僻的地方，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南方的水果。白玉碗里里装着鲜红的荔枝，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就看见一只细腻润白的手捻起一颗，轻轻剥开。没想到，红色的皮里面竟是白色的，就像是羊奶一样的颜色，如水晶般透亮。

“好看是好看，为什么只有这么几颗？”南婳在心里想着，一国之母，应该不会只送这么一点东西吧。他们送果子可都是一筐一筐送的。

甘君祐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适时地说：“一年送来的荔枝也不过一百余颗，几个公主给几十颗，有品级的妃嫔几十颗，十几个王公大臣二十几颗。每个人给下来，母后剩下的也不过二十几颗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以为是皇后娘娘不喜欢她，想要给她来个下马威呢。

“殿下说了别人，为什么不说自己呢？”

“原先每年是给东宫二十颗的，不过我不爱吃，就让母后自己留着了。”

说话间，一颗荔枝已经剥完，放在了旁边的玛瑙碗里。

“吃吧，过一会水分干了就不好吃了。”

在男人的注视下，南婳把它从碗里拿起来，放进嘴里。轻咬一口，甜润的汁水充斥在整个嘴里。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她今天也吃到了这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东西，滋味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好吃吗？”

“嗯”

然后，对面的人又给碗里放了一颗。

他剥一颗，她吃一颗。没多久，就只剩下了一颗。

看着玉碗里孤零零的那一个，南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剥了这么长时间，可是连一颗也没吃呢。

“最后这个给你吃吧，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你是想把它留给皇后娘娘。相信我，皇后娘娘也是这样想的，好的东西要留给自己的孩子。”

甘君祐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笑容。

“太子妃，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因为小时候听到母亲跟父亲说的话才明白的。将心比心，皇后娘娘肯定也是一样的。你身上的衣服，可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寸金寸缕的蜀锦，上面的绣纹却不是最好的，没有一家绣庄会卖这样的衣裳。除了是自己做的，还能是什么结果。天下间能让太子殿下把不怎么完美的衣裳穿在身上的，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