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

胡梦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耐心地解释道，“昌跃，何可云是我的学生呢，要是处理不好，十几岁的孩子，脸皮薄，心理承受能力差，我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出来。”

吴昌跃冷笑道，“别把你当成救世主了，是你的学生怎么啦？现在是周末，是放假时间，她做什么事情不关你的事。她失踪了，离家出走了，让她妈到派出所报警去。是死是活自然有所出所的人处理。”

“昌跃，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如果她妈妈没有告诉我也就罢了，可她妈妈信任我，找到了我，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嘛。”胡梦洁轻轻摇了摇男朋友的手臂。

“哎呀，你这个人太傻，太天真，一个班里，几十个学生，上学的时候你管一管也就算了，但现在你是放假，又是何苦？”吴昌跃摔开了她的手。

“就这一次，好吗？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不去理了，好不好？”胡梦洁小声地哀求。

“哼，又是下一次！无数个下一次了，你也不想想，咱们认识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有多少个下一次了？每次你都说忙，咱俩在一起的时间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能不能为自己多考虑一下？负责任也要有个度。不能无休止的，没完没了的。”吴昌跃不停埋怨。

“我是班主任嘛，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能不管。”胡梦洁说。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咱们结了婚，我想办法找关系把你调到县城来，或者是离县城近一点的学校，咱们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吴昌跃憧憬着说。

“我不想离开水岩乡中心学校。”胡梦洁认真地摇头。

“为什么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吴昌跃不解地问。

“因为那里条件不好，没有人愿意留在那里，师资匮乏，所以我不能离开。”胡梦洁说出了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哈哈哈……”吴昌跃大笑了起来，良久，才讥讽地说，“刚才我说你是救世主，还说轻了，你简直就把自己当成观音菩萨了，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没有啊，我没觉得我多么高尚，和我们学校的其他老师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胡梦洁认真摇头。

“也许，你们学校可能有那么几个变态，可我告诉你，我想娶一个正常人的老婆，而不是一个什么超人！”吴昌跃直截了当地说。

“昌跃，你觉得我不正常吗？”胡梦洁怔了。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这个社会很现实，而你却傻傻地分不清，要讲什么奉献，要讲什么负责，你觉得你正常吗？”吴昌跃反问道。

“昌跃，我从来也没讲我负什么责，也没讲要做什么奉献，你别把我抬得太高了。我只是认为，我的学生何可云离家出走的这件事如果我出面的话，效果可能会好一些，就这么个简单自然的事情，被你说得好像做了什么重大的付出似的，真的没必要。”胡梦洁平静地说。

“哼，过好自己的日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知道不？”吴昌跃冷哼。

“昌跃，你喜欢我吗？”胡梦洁忽然问。

“喜欢呀，如果不喜欢我管你那么多闲事干什么？你干嘛这么问？”吴昌跃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你了解我的过去吗？”胡梦洁又问。

“了解呀，你不就是水岩乡利山村里出来的人么，家里穷，可你现在不是离开了那个山弯弯了么？只要咱俩共同努力，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吴昌跃说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我连读书都读不起，我读到初中的时候，我父母死活都不让我读书了。都是宋老师三番五次去做我父母亲的思想工作，我才得以继续读书的。考上大学以后，也得到了村里不少村民和三亲六戚的资助，才能完成学业。正因为有了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才有了现在的我。”想起往事，胡梦洁眼睛里闪出了泪花。

“这些都过去了，你不是熬出来了么？”吴昌跃态度好了点。

“过去？能忘得掉过去吗？那时候在学校，这个老师送一点吃的，那个老师送一支笔，这些事情历历在目。”胡梦洁越说越动情。

“那又怎么样？在街上遇到乞丐，我一样的也会给，我也没觉得自己很伟大呀，正常事情。”吴昌跃说。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我就得尽我的本份。”胡梦洁固执地说。

“我不是说了吗，你熬出来了，不要再纠结过去了。”吴昌跃还是不以为然。

“是呀，我是熬出来了，可我能忘本吗？”胡梦洁轻轻咬着嘴唇说。

“梦洁，你扯远了，你知恩图报是好事，以后回家的时候，买一些东西去看望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这不就完，了吗？”吴昌跃说道。

“你不明白，我能有今天，曾经受到了很多老师的关心和爱护，才走到这一步的。他们根本不求我的回报。”胡梦洁摇头。

“不求回报那更好，说明他们当时只是尽自己的工作本份罢了，没有特别对你怎么样，你更没必要有什么内疚之心。”吴昌跃说。

“我没什么内疚，我只不过像这些老师看齐，在学校里尽职尽责罢了。”胡梦洁接着说。

“说了老半天，你今天还是要回学校去，是吧？”吴昌跃口气冷了下来。

“是，我一定要回去。昌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工作，给我支持好吗？”胡梦洁恳切地说。

“我不支持，也不理解。你要走就走吧，咱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三只脚的蛤蟆不好找，两只脚的人大把。没有你，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吴昌跃说完转身就走。

“昌跃，你听我说好吗？”胡梦洁愣住了。

“我不想再听，咱们能认识，从开始也许是一个错误，就是一个玩笑，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追求你的理想和抱负去吧，伟大的胡老师！”吴昌跃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梦洁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熟悉背影，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到汽车站坐上了开往水岩乡的末班车。